磨牙 第166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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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试探问:“程弥?” 程弥驻足在她面前,笑:“好久不见。” 程弥最后一次见初欣禾,应该是在奉洵医院大门,当时初欣禾去看受伤的厉执禹。 两人退去走廊,摘了口罩透气。 程弥手上缠绷带,初欣禾问:“手怎么了,受伤了?” 程弥说:“划了道口子,没什么。” 初欣禾点点头,说了一句:“注意伤口别碰水。” 程弥从容点了下头:“好。” 又问她:“这几年过得怎么样?” 初欣禾说:“还可以。” 她的路规规矩矩,高考,上好大学,进入医院实习。 “你呢?” 问完又觉得没必要问,程弥的生活天天都能在网上看到。 两人都还没聊几句,初欣禾手机震动,她拿出来,正想看消息。 这时楼梯间忽然一个人影冲出来。 程弥跟初欣禾站在楼梯间门外死角,从里面冲出来的人匆忙莽撞,没看到她们。 程弥没被撞到,躲过一劫。 但初欣禾那位置没那么幸运。 来人直接撞上初欣禾。 初欣禾往外踉跄一步,手机脱手,啪嗒一声脆响落地。 好在人没事,没摔坐在地,很快站稳了。 但对方有点惨,因为怕人撞上人躲了一下,脚下打滑,人高马大的,直接摔去了地上。 初欣禾手机脱手的时候,刚才发进来的语音不小心被按到,外放了出来。 但初欣禾没去管,立马过去扶人,程弥也过去帮扶。 初欣禾手机里的语音刚飘出来一个字音,程弥就知道是谁了。 奉洵高三年级主任的声音,也就是初欣禾的母亲,这几年过去声音完全没有一分苍老。 “你学业和工作上的事情做得很好,我不干涉。但相亲的事你也要考虑考虑了,这几天抽空去跟李叔的儿子见个面,他跟你一样在首都那边工作,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。” 空荡的走廊上回响初欣禾母亲的声音。 程弥跟初欣禾把摔趴在地的男人扶起来。 在看见对方脸的那一瞬,程弥手一顿。 四目相对,对方看到她也愣了一下。 是郑弘凯。 郑弘凯比以前黑了,脸比这个年纪的人有风霜许多,磨去了高中时吊儿郎当的劣气,手掌长茧粗糙,缠着绷带。 双方都沉默。 下一秒,郑弘凯先从她们两个手中挣脱,起身,一句道谢都没有,捡起掉地的纸张就走了。 程弥看着他背影,以前她跟初欣禾郑弘凯都是一个班的。 她说:“我没看错吧?是郑弘凯。” 变了挺多,以前遇事咋呼叛逆,现在看起来沉闷寡言。 初欣禾过去捡起手机:“没认错,我今天刚帮他处理过伤口。” 难怪初欣禾看到郑弘凯一点也不惊讶。 “他怎么会在首都?”程弥听起来是在问初欣禾,实则也是自问。 按理来说,郑弘凯当年捅了司庭衍一酒瓶,进监狱蹲了几年,现在出来,大好时光早就被荒废掉了,他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,在首都找工作很难。 且这里房价物价高,怎样都不适合他这个阶层的人发展。 初欣禾却回答了她:“你没在高三四班的群里,可能不太了解。” 程弥看向她。 奉洵高三四班的班群。 程弥当年转学到奉洵高三四班,被拉进去一阵过,但后来谣言泼身,她就被人移出去了。 印象中那群挺吵的,每天几百条消息,八卦又嘴碎。 初欣禾说:“那天我跟朋友去吃饭,她们在群里聊天,有说到郑弘凯,他好像在半年前出狱了。” 半年前。 程弥神思卡顿了一下。 郑弘凯在监狱里待了四年半? 程弥微皱眉,她记得郑弘凯只被判了三年,怎么被关了四年半。 当年郑弘凯暴力伤人蹲监狱这事,奉洵没人不知道,更何况他伤害的人是司庭衍。 初欣禾:“他出来后应该是去工地干苦活了,他今天来医院时候,伤口是溃烂的,手的伤势应该就是在工地受伤的。听说他工作那个地方没什么安全保障措施,郑弘凯被包工头讹了一把,没拿到赔偿。” 程弥问:“他在这边的工地干活?” 初欣禾摇了下头:“奉洵。” 她说:“他来这边医院不是一个人,早上我看见他父亲了,状态不太好,应该是带他父亲来看病的。” 程弥当年跟郑弘凯起冲突,双方被叫家长,她在老师办公室里见过郑弘凯父亲。郑弘凯父亲也是个工人,工服泥泞满身,对郑弘凯嘴硬又凶狠,郑弘凯当时猥亵她进看守所蹲了几天,出来后他父亲把他赶出了家门。 现在看来,郑弘凯从监狱里出来后,他父亲应该是让他回家了,到头来还是最疼爱儿子的那一个。 程弥看着郑弘凯消失的那个楼道口,若有所思。 这时初欣禾手机响起,铃声急促,带她的住院医师在找她。 程弥注意到,说:“去忙吧,我也要走了。” 初欣禾点点头:“那我先走了。” “留个号码吧。”程弥递给她自己手机。 “下次有空一起出来吃饭。” 初欣禾微弯了弯唇:“好。” —— 医院临床试验研究室。 心脏手术机器人的临床试验进行得十分顺利,目前第一批经手术机器人做完心脏病手术的志愿者,大多手术效果良好,也没有产生后遗症。 司庭衍跟医生从试验研究室出来。 大厅亮堂宽敞,灯光在瓷砖上反着光。 刚走出试验研究室,走廊那头动静骚乱。 司庭衍跟医生们循声看过去,是几个年轻点的医生跟护士在拦着一个男人。 医生有些手忙脚乱地拦着人:“这里不能大声喧哗,请您注意一下。” 但那人仍要继续闯过来。 司庭衍旁边的主任医生见状皱眉,问那边的医生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 年轻医生立马跑过来,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主任医生。 他推推眼镜,告诉主任医生:“有个家属想替他父亲报名临床试验的志愿者。” 主任医生接过看了一眼,司庭衍在这里,又递给司庭衍。 也就是这时,走廊那边忽然一阵惊讶声起。 像是谁做了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。 大家都循声看了过去,只一眼,皆是愣怔。 那个来替父亲报名这场临床试验的男人跪在了地上。 男人皮肤晒得黝黑,右手缠着绷带,已经污浊不堪。 他拳头握得死紧,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屈辱,微低着头,膝盖跪立在地上,脊梁却死死地挺着。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,夹带护士们的窃窃私语。 司庭衍话比较少,只在专业技术问题方面话多一点。 他看着手里的志愿者填报资料。 因他气质冷淡,话又少,他们这方空气本就有些流动不通。 这下便如凝滞了。 而走廊尽头,男人隐忍沉默跪立着。 司庭衍看着资料,薄唇掀合,落下一句:“条件不符合。” 条件不符合临床试验的病人筛选标准。 即使这是没办法的事,大家都清楚。 但司庭衍这句话落下的瞬间,仍像在这安静的走廊里下了死刑。 隔着距离,跪立的男人脊梁如被打断。 其实只要细看,司庭衍就会发现这张脸会很眼熟。 但他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