嫁反派 第100节
??宁殷抬眸,半晌道:“哦,败兴?” ??“不是么?” ??虞灵犀吹了吹散乱的鬓发,恼他,“小疯子。” ??宁殷喜欢听她唤“小疯子”,他也的确挺疯的。 ??“别急,我还有好多法子与你玩。” ??他笑得肆无忌惮,“等我‘玩’够了再将你赶出府,若是灵犀听话配合,兴许还能赶上与薛岑拜堂呢。” ??提及“与薛岑拜堂”,还未刺到虞灵犀,他自己倒是咬牙切齿起来。 ??虞灵犀索性拿了块栗粉糕,堵住他那张可恶的嘴。 ??泥雪满地,天地寂寥,皇城一片巍峨静谧。 ??街道上,薛家兄弟驭马信步。 ??“阿兄还不收手?”薛岑控制着踱步的马,眼中有挣扎之色。 ??薛嵩道:“你生性纯净未经磨难,不知朝局这张网进得去,未必能出得来。” ??“自古奸宦狡诈,阿兄与崔暗来往无异于自毁前程。” ??薛岑凝神,月白的披风与马背猎猎,“我去向祖父坦白一切,他老人家自有办法。” ??薛嵩捏缰勒马,阴沉道:“已经晚了,王令青手里有东宫和祖父往来的证据,他折在七皇子手里,有多危险想必不用我来说。牵一发而动全身,你此时自乱阵脚,无异于将薛家上下百余口人推入万劫不复。” ??薛岑看着兄长,觉得陌生。 ??先是祖父、父亲,现在连阿兄也…… ??薛岑苦笑了声,质问道:“为什么为官非要依附党派,这世间就不能有独善其身之人吗?” ??“虞家先前不依附党派,你看他们如今混成了什么样?若非运气好,他们家去年秋就该灭满门了。而你,之所以能穿着锦衣华服干干净净长大,然后再自诩正义地质问我,不过是……有人替你承担了所有的风雨和泥泞罢了。” ??薛嵩望着眼睛通红的弟弟,终年温和沉默的脸上总算露出了讥诮,“要去揭发,我不拦你。大不了薛家三代人,为你的清高陪葬。” ??说罢,他调转马头离去。 ??薛岑一人一马站在街道中心,被风吹红了眼睛。 ??他一扬马鞭,策马在街道中狂奔起来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积压在心头的彷徨痛苦宣泄出来。 ??良知如尖锐的刀刃,搅得薛岑日夜不宁。 ??他没有脸去见虞家人,天地这么大,他却如孤舟苦渡,找不到自己的方向。 ??…… ??薛家兄弟走后,宁殷也领着人出去了。 ??虞灵犀独自在王府里转悠,大概是宁殷吩咐过的缘故,她在此间畅通无阻,唯有接近府门时才会被挡回来。 ??她循着前世的记忆摸去书房,寻了两本书看,不觉天色渐暗,揉揉脖子起身,才发现一旁的案几上已经燃了纱灯,并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。 ??府中的侍从婢子也和前世一般,来去无声,安静得仿若提线木偶。 ??虞灵犀用过晚膳,忽然有了个主意。 ??她唤来廊下值守的宫婢,让其送了针线绸布等物来寝殿,便借着星辰般繁多的烛火,亲手描了个香囊花样。 ??许久不曾做针线活,有些手生,拆拆补补绣了半宿,才勉强绣了个最拿手的壶形瑞兔香囊。 ??因她属兔,从小只擅长绣这个。 ??打上墨绿的穗子,纱灯里的烛盏已经快燃到尽头。 ??夤夜了,宁殷竟是还未归来。 ??莫不是去新赐的宅邸里,找那十几个新赐的“礼物”去了? ??不至于,宁殷并非耽于女色之人。 ??虞灵犀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。 ??她打了个哈欠,不再等候,梳洗完毕便蹬了鞋袜,滚入那张宽敞的大榻上,盖上被子沉沉睡去。 ??醒来时天已大亮。 ??虞灵犀抻了抻身子,扭头一看,榻边交椅上交叠双腿坐着一人。 ??玄色大氅上凝着雪化后的水珠,衬得宁殷的脸俊美冷白,垂眸静思时眼底有浅淡的阴翳,显得格外阴沉凌寒。 ??虞灵犀眨了下眼睛,又眨了下,迟钝的思绪清醒起来,带着睡后的鼻音问:“你一夜未归?” ??宁殷抬眸,慢悠悠道:“皇上新赐了宅邸和美人,我总得过去瞧瞧。” ??虞灵犀一顿。 ??宁殷嘴角轻轻一动,又道:“担心有人独守空房太过寂寞,匆匆赶回,未料你倒睡得香甜。” ??这语气,虞灵犀便知他定然是在骗自己了。 ??她哼了声,掀开被褥起身,便见一个墨绿色的东西从她怀中掉了出来。 ??是昨晚临时赶工绣好的香囊。 ??宁殷的视线也落在那枚香囊上,带着几分探究。 ??虞灵犀清了清嗓子,将香囊抓在手里,披衣踩着柔软温暖的地毯下榻道:“我见殿下不曾佩戴过香囊,昨日无事,便试着做了个。” ??她走了过去,而后闻到了经久不消的血腥味。 ??虞灵犀在心里轻叹一声,装作没闻见,蹲身笑道:“我给你佩戴上了哦。” ??宁殷盯着她手里那只心思明显的香囊。 ??许久,抬抬袖子,露出了空荡的墨玉腰带。 ??第70章 膝枕 ??虞灵犀蹲身,指尖触上他的腰带,那股血腥气便越发明显。 ??仔细一看,连墨玉腰带上亦有飞溅的细小血渍。 ??虞灵犀才略一迟疑,宁殷便按住了她的手。 ??她抬头,听见宁殷若无其事道:“陪我沐浴更衣。” ??虞灵犀一愣。 ??陪……陪? ??净室中有一片白玉砌的人工汤池,虽不似前世那般雕金流丹、奢华靡丽,但甫一推门,虞灵犀还是被层层叠叠的垂纱水雾迷晃了眼。 ??侍从送了干净的衣裳、沐巾等物进来,又悄然掩门退下。 ??宁殷随意解了大氅丢在榻上,朝着虞灵犀张开双臂。 ??好吧。虞灵犀认命地走过去,替他解了腰带和外袍。 ??深暗色的外袍不显颜色,褪去后才发现他里衣下摆处晕染了一片鲜血。 ??虞灵犀的心提了起来。 ??她定了定神,再挑指解开里衣系带,露出他精壮冷白的上身。 ??半披半束的墨色长发垂下他宽阔肩头,于是白的越发苍白,黑的越发墨黑,呈现出一种凌寒而又压迫的矫健。 ??万幸他身上虽沾着血,却并未见到什么狰狞的新伤。 ??虞灵犀借着宽衣的间隙悄悄观察了一番,终于确定,那些血腥味想必是他处理别人时留下的。 ??她刚放下心来,便听宁殷问:“好看吗?” ??虞灵犀回神,自己方才的眼神的确太过放肆了。 ??她浅浅一笑,坦然道:“殿下英姿无双,自然好看。” ??这些话,他做卫七时可不曾听过。 ??“那便过来,看仔细些。” ??宁殷哂笑一声,自己解了裤带,腰窄腿长,行动间暗色的阴影一晃而过。 ??虞灵犀指尖一抖,下意识调开了视线。 ??时隔两辈子,再见到那片阴暗,仍是止不住心惊。 ??宁殷像是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,神色悠闲地迈动长腿,迎着水光朝汤池中走去。 ??哗啦的水响,水雾如涟漪般层层荡开,他坐入其中,线条有力的手臂搭着白玉池沿,微微仰起下颌。 ??干涸的血渍碰了水,丝丝缕缕晕开些许浅红,转瞬消失不见。 ??水雾温柔地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,时不时有一滴水从宁殷过白的指尖滴落,荡开些许细碎的涟漪,他整个人像是误入人间的俊美妖邪。 ??见身后久久没有动静,他睁开了眼,侧首问:“这汤池大否?” ??这问题着实来得莫名。 ??虞灵犀摸不准他的意思,看了眼偌大的汤池,眨眨眼道:“很大。” ??“既然大,还怕容不下一个你?” ??宁殷手臂搭着池子边沿,屈指叩了叩,“还是说,让我教灵犀如何‘陪’?” ??“……”拐弯抹角,原来为了这个。 ??虞灵犀咽了咽嗓子,婉拒道,“不必,我没有清晨沐浴的习惯。” ??她道了声“殿下自用”,便低头去了外间,反正宁殷也不可能赤身来追。 ??一口气冲到外间才发现,香囊还攥在自己手里,忘了给他搁在盛放衣裳的托盘里。 ??罢了,等他沐浴完再亲手给他吧。 ??虞灵犀坐在外间休息的小榻上,将香囊贴在心口,慢慢抬手覆住了被热气熏得发烫的脸颊。 ??奇怪,方才心慌什么?